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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序
一九六九年三月三日下午五点左右,随着机车车头的一声长鸣,一列火车从牡丹江车站缓缓开出,它不是一列普普通通的火车,它是一列满载着中国士兵的军用闷罐车。火车一路呼啸而去,不停靠任何车站,只是向北疾驶……。
也许很少有人知道,它的驶出,是根据伟大领袖毛主席在中央军委的报告上的一句批示“201团立即上前线”。
原来,一天前,即一九六九年三月二日,中苏两国军队在中国领土珍宝岛上爆发了解放以来首次大规模的军事冲突。
珍宝岛,位于黑龙江省虎林县境内,在乌苏里江主航道中心线中国一侧,面积0.74平方公里,历来属于中国领土。该岛北端原与中国大陆相连,由于江水的长年冲刷,1915年才与中国大陆分离,形成江中小岛。当地中国居民祖祖辈辈都在珍宝岛生产和捕鱼。上世纪初,中国渔民张盖和臧盖年等老人上岛建房、捕鱼和种菜,因此又称“张盖岛”和“翁岛”。据传说,有人在此岛上挖到了一棵特大的人参,后来人们就称此岛为“珍宝岛”。1928年起,中国居民陈远进与其儿子常住岛上。1945年以前,珍宝岛归虎林县公司村管辖,后来归虎头区管辖。这个地区一直有中国边防部队巡逻。
1967年11月底至1968年1月5日,中国边民在珍宝岛北面不远的七里沁岛冰上捕鱼,苏军上前干涉,我边防部队闻讯赶来保护边民。苏军拳打棍击我方军民,并鸣枪威胁,我方也以棍棒进行还击,我方伤100多人,苏军伤10人左右。1968年1月5日,苏军又出动装甲车在七里沁岛冲撞中国边民,撞死、压死中国边民5人。
七里沁岛流血事件发生后,中央军委提出“做好军事上配合外交斗争”的准备。并强调:只有苏方开枪打死打伤我方人员时,我边防部队才可以开枪自卫还击。
1967年1月至1969年2月,苏方入侵珍宝岛16次,伤我军民。对于苏军的多次挑衅,中国边防部队一再采取克制忍让态度,未予还击。然而,苏联将中国的克制忍让态度视为软弱可欺。继续发动了武装入侵。
1969年3月2日凌晨,我军某部上珍宝岛待命,如苏方武力干涉我方巡逻,将视情况给予我边防部队支持。珍宝岛战斗英雄于庆阳等同志就在岛上。3月2日8时40分,边防站站长孙玉国带领巡逻组上岛,苏军也派出70余名军人分两路上岛,一路直扑孙玉国巡逻组,另一路却从岛侧悄悄向孙玉国巡逻组身后迂回,欲成合围之势。9时许,迂回的苏军突然遇到在岛上待命的我军,立即开了枪,我方6名战士牺牲或负伤。我军见苏军先开了枪,才开枪还击。正在向苏军口头抗议的孙玉国听到枪声,知道战斗已经打响,立即率队参加战斗。对面苏军的“瘸子上尉”听到枪声后正要拔枪,被手疾眼快的我军战斗英雄周登国等开枪击毙。同时被击毙的除了“瘸子上尉”外,还有6人。岛的另一侧,战斗英雄于庆阳、一等功荣立者于洪东等同志也同敌人展开了激战。一个多小时后,战斗结束,苏军被全部赶出珍宝岛。这就是著名的3月2日珍宝岛自卫还击战。
3月2日珍宝岛第一次反击作战之前,我部(23军67师201团)正在密山县执行三支两军任务(支左、支工、支农、军事管制、军事训练)。3月2日夜,部队突然接到紧急命令,要求部队立即收拢,迅速撤出,返回牡丹江驻地。3月3日上午,部队传达了毛主席的“201团立即上前线”的指示,部队立即进入战斗状态。分发弹药、口粮。全团上下,不分职务高低,一律剃光头(为了负伤后便于包扎)。下午,以营为单位,召开战前誓师大会,我当时刚从锦州步兵学校毕业不久分到九连(没有定职,暂分到6班),指导员立即找到我,让我马上写一篇发言稿,代表全连在誓师大会上表决心。战斗英雄杨林当时是我们营炮连的一位班长,我和他分别代表各自所在的连队在营誓师大会上宣了誓,而后我又代表全营在团里宣的誓(201团)。(由于时间特紧,我是全团唯一没有剃光头的)。只可惜他刚一上去,就在3月15日的战斗中光荣牺牲,死得很壮烈。要是不打仗,那一年,他就复员回乡了。
二 火速上前线
……,军列仍然在呼啸着向北疾驶,由于是闷罐车厢,车上没有任何取暖设备,一股股寒冷的风从车厢的门缝挤进来,战士们把军大衣从背包上解下,尽量去堵这足有二三指宽的门缝,但仍是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原来席地而坐的战士们纷纷站起来,原地跺脚、跑步以驱赶寒气。由于刚刚剃了光头,原来正正好好的军帽也一下子显得大了许多,在脑袋上直打晃。真是顾头顾不了脚啊。突然,我想出了一个主意,讲故事。于是我提议:大家轮着讲故事。由我开头。于是,大家你一个,我一个,天南地北,古今中外,海阔天空。车厢里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寒冷、困意随之烟消云散。
早晨4点来钟,奔驰了一夜的火车终于停了,车厢门打开,外面仍是一片漆黑,全副武装的战士们下了车,突然,不远处,似有灯光在闪动,仔细一看,好家伙,已做好伪装的带有帆布盖的军用卡车整整排了一大片,足有几十辆。团里立即将车辆分配到了各个连队。于是,新的行军又开始了。我们九连是尖刀连,自然走在全团的最前面。汽车在冰雪中艰难的爬行着,天渐渐亮了,我们清楚的看到,所谓的土路早已是白雪皑皑,路的两边,许多老百姓拿着铁锹,在艰难的铲除冰雪,为部队开路。我相信每一个亲眼看到这个场面的战士无不为之感动,这么冷的天,老乡们不分男女老幼,为保卫我们伟大祖国的领土完整而默默的工作。碰到不好走的路面,他们又齐心协力的帮助推车。不时还有汽车翻倒,他们还要帮助把车再翻过来。要知道,这时的气温接近零下40度。所有的女同志都戴着皮帽子,在黑龙江,女同志仅戴围巾是难以过冬的。
下午4点钟左右,汽车在一片树林子前停下了,几乎冻僵了的战士们跳下了车。终于可以活动活动手脚了,连队立即进入旁边的树林子里。此时大家早已是饥肠辘辘,对,做饭,炊事班立即支锅搭灶,从战士们背负的粮食袋里取出大米,不一会儿,一大锅香气喷喷的大米稀饭就做好了,战士们取出随身携带的军用缸子,拥到锅前,看到热气腾腾的大米稀饭,战士们别提多高兴了,有的战士从树林里撅下两根树枝,当作筷子,有的战士顾不了那么多,端起缸子就往肚子里灌,呵!别提有多舒服了。要知道,在零下40度的严寒条件下,饥饿了整整一天的战士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那就是——温暖!
部队短暂休息之后,突然接到上级命令:由于连队行军走过了头,后续跟进连队已进入到我们预定进入的地区——珍宝岛旁边的209高地。命令我们连派出一个排继续前行,进入距离珍宝岛只有几里地的沿江小村庄——镇江屯,潜伏侦察,连队其余三个排(含炮排)原地待命。连里经研究后决定,令我们排进入镇江屯。
三 驻防镇江屯
艰苦的夜间徒步行军开始了,连副指导员随我们排行动。大雪已开始下起来,战士们背负着枪支、弹药、粮食、皮大衣、背包等物资,每个人的负重超过50斤。在没过膝盖的雪地里找寻着镇江屯的位置。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四个小时都过去了……,镇江屯,镇江屯,你在哪里呀?战士们疲劳至极,每在雪地里迈出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体力,此时,我们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在大森林里迷路了。小时候,我们看过一个影片,叫“林海雪原”,杨子荣、孙达得上威虎山时也许就是这样吧。有的战士已经开始体力透支,要知道,我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过觉,战士们已经不再感到冷了,浑身大汗淋漓,棉衣都几乎湿透了。有的战士走着走着,突然就往旁边拐去了,其它战士喊他他也不吱声,强行把他拽回来,一看,原来他已经睡着了。我在走着走着时也两次撞在了大树上,头上都撞出了血。不行,部队不能再继续这样走下去,必须休息,重新研究方案。休息时,副指导员、排长和我认真研究了一下(因为我是军事院校毕业,因此许多大事,连排干部都和我商量),觉得镇江屯既然是一个小村庄,一定会有公路通向它,在森林中寻找肯定是徒劳的。并决定先派出一个侦察小组,摸清镇江屯的位置。经研究决定,由副指导员、我和5班战士刘金声组成特别侦察小组,立即出发,继续找寻镇江屯。,全排在排长靳文学的带领下原地休息待命。
我们又继续出发了,但这一次,轻松了许多,背包、军大衣、4个手榴弹、3个冲锋枪弹夹,水壶等等其它物资全部留下,我和刘金声每人仅带一支冲锋枪,一梭子子弹,副指导员带一支手枪。首要的目标是先寻找公路,但我们的位置是在哪呢?公路是在什么方向呢?茫茫林海雪原,一旦再走错方向,后果将不堪设想。没有办法,只有先以我们目前的停留地作为圆心,走出一个大圆,如仍然找不到,再继续扩大圆周。方案确定后,我们开始了圆周运动,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突然,一条白雪皑皑的公路出现在眼前,我们高兴极了,真想欢呼跳跃,但此时的我们,哪还有力气跳哇!我们躺在公路上的白雪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紧跟着,一个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公路是通向两个方向的,镇江屯是在哪个方向呢?一旦走错方向,将会离镇江屯越来越远。此时,再也找不到好的办法,也没有时间再犹豫了。走,认准了一个方向,走。我们手提着冲锋枪,沿着公路,大步的向前走去……,公路上由于人走车行,雪已经压实了,比起深山密林里好走多了,一个小时后,路边的树林已经没有了,一片开阔地出现在眼前,往远看,一个村庄隐隐约约呈现在面前,这就是我们苦苦找寻了一夜的镇江屯吗?突然,一丝不详之兆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面前的开阔地是不是江面?一旦是江面,跨过它,就等于跨过了乌苏里江,进入了苏联境内。我们3人谨慎的离开公路,趴在开阔地里仔细的判断着:这深深的积雪下面,到底是土还是冰?如果是土,万事大吉,如果是冰,我们就决不能继续前行了。但我们无法挖开这深深的积雪,此时时间已是3月5日凌晨两点多了,时间不允许我们再犹豫下去,必须做出决断。经研究决定,做好一切战斗准备,继续前进。接近村庄时,我们将子弹推上膛,打开保险,心想;万一误入了敌人境内,我们这几十发子弹也够了,杀一个敌人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呢。我们成前三角战斗队形,快速进入村庄,沿着村庄的马路向前推进。快接近村庄头时,我们突然发现,一户人家竟还点着灯,接近门口一看,几个大字赫然映入了我们眼帘:中国人民解放军镇江屯边防哨所。啊!,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我们涌入屋内,两个边防战士和我们一样,兴奋至极。据他们介绍;昨天已接到上级命令,傍晚时分,将有一个排进驻镇江屯,命令他们协助。他们苦等了一夜,多次到村庄旁接应,这不,他们又准备出去接呢,没想到,3个全副武装的战士突然‘闯’入了他们的哨所。
几句寒暄之后,副指导员简单向他们通报了部队的情况。我提出,请他们协助找一匹马来,以便我在接部队时能方便一些,他们一口答应,并提出,由他们出面,找到村革委会主任,请村里出两辆马爬犁。一切都在顺利进行,几分钟后,马爬犁准备好了,每个爬犁由3匹马拉着,村里又出了两个赶车的人。哇!好大呀,一个马爬犁竟有5-6米长。
出发了,我坐在第一个马爬犁上,第二个紧随其后,快速驶向村外。副指导员和刘金声由于体力严重透支,决定留在边防哨所内,并做好部队驻防后的住宿安排等工作。我带着两辆马爬犁,顺着来路一路疾驶,也许是体力严重透支,也许是无法抗拒的困意再次袭来,我坐在爬犁上竟然悄悄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才几分钟),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从背后向我推来,将我从爬犁上掀下来。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后面的马跑得太快,直接撞到了我的头上。我一个侧身翻,顺势一滚,冲锋枪口已对准了两个赶车人,此时如果我手指一动,两个赶车人将立即毙命。咳!我真笨!在战场上,我一个步兵学校毕业的学员,怎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呢?我怎么能让陌生人在我的身后呢? 万一他们是……。两个赶车人也许受到惊吓,立即煞住车,向我跑来,也许他们是想把我扶起来吧?不,不能让他们靠近我,决不能!我不能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何况现在,我,就一个人,又是在夜间,在前线。我一声厉喝:“站住,立即返回到自己的车上”.两个奔跑的人嘎然而止,疑惑、惊恐的看着我,待他们返回到车上后,我定了定神,爬起来,略微思考一下,便手提冲锋枪,改乘了第二辆车。几十年后的今天,想起当时的情景,我仍然感到:当时的决断是正确的。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这一点。马爬犁又开始行走(不能再跑的那么快了),半个小时后,我突然听到旁边的树林中似乎有人在击掌,我命令爬犁立即停下来,仔细观察,没有任何动静,当我们又要走时,击掌声又响起来了,“啪”,“啪”,“啪”,连着3声。谁呢?到底是谁呢?不管怎么样,我必须做出回应。我从车上下来,隐藏在一棵树后,仔细的判断着击掌声的方向, “啪”,“啪”,“啪”,我也回应了3下,对方又回应了。但仅靠击掌是无法判断敌我的,我突然轻声喊了一声:“靳文学”,突然,树后闪出一个身影,啊,是他,是靳文学,我终于找到他们了。一霎那间,全排战士们都从各自隐身的地方出来了,大家很是高兴,我把我们已经到了镇江屯的情况向他说了一下,告诉他,我带来了两辆马爬犁,请全排上车。原来,天气奇冷,留在原地休息待命的战士们有的竟睡着了,前半夜出的汗也逐渐结了冰,这在零下40度的严寒条件下是非常危险的。排长严令:不许战士们睡着。但困意实在是难以驱逐,再加上我们3人已离队4个小时了,一直杳无音信,无奈之下,排长才决定:也走圆周运动,这才找到了公路。战士们围在马爬犁周围,先试坐了一下,但两辆颇大的马爬犁竟坐不下一个排。没办法,只有先把所有的负重装上(除了各人的枪支弹药外),再让几个身体较弱,体力严重透支的战士坐上,其余的人继续步行跟进。凌晨5点多钟,当天色渐渐发白时,我们——201团3营9连2排胜利的进驻了镇江屯。
镇江屯,位于珍宝岛南侧,距离珍宝岛也就是几华里左右。乌苏里江从村庄旁边流过。村庄边缘距离江边只有几十米。江对面,有两个苏军据点,一个叫‘库列比亚克依内’,另一个叫‘下米海洛夫卡’。珍宝岛战斗时,苏军的大部分坦克和兵员均来自这里。因此,在这里布防并搞好潜伏侦察,及时摸清敌人的动向是十分重要的,同时,如果战斗继续扩大的话,敌人完全可以从这里突破,并顺着公路推进,以包抄珍宝岛地区中国驻军。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里的防务状况甚至可以决定战斗的胜利与否。
镇江屯共有30多户人家,另外,还有一个排的武装民兵(其装备与战斗部队完全一样),全是由下乡知识青年组成。这帮孩子全是男青年,战斗热情极高,我们没去时,他们每天都全副武装,到江边去,高呼“打倒苏修”的口号,我们去后,他们很听我们的话,并积极协助我们搞好工作。
我们驻防后,及时看了地形,各班按照排里安排,在村庄通向江边的马路两侧构筑工事,没想到,一镐头下去,地上仅仅留下一个小白点,这里冬天的冻土非常厚,土又非常粘,几个人干了半天,刨出的土还不到一脸盆。无奈之下,不知谁出了一个点子,将雪堆起来,上面多浇几遍水,天冷一冻,不就成了一个很好的掩体了吗?此话一出,立即得到了大家的赞成。于是,挖雪的,堆掩体的,挑水浇水的,大家忙成一片。仅两天时间,每个战士的个人掩体就全部构筑完了。大家坐在雪地上高兴的说笑着。当时身边有一个战士,悄悄地趴在我耳边,轻轻说:“我发现一个很好的地方,稍做加工,就是一个很好的掩体。你敢干吗?”说完,手轻轻的向旁边一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侧头看去,啊,一个老百姓的菜窖,紧挨着马路一侧,约高出地面0.5米。我们俩站起来,向菜窖走去,从侧门进去一看 ,啊,太好了!里面又宽大,又暖和,只要将菜窖的上侧面(敌人方向)通开,就是一个绝好的地堡。可这个战士怕违反群众纪律。不敢干。我立即找到副指导员和排长,向他们做了汇报,同时对他们说:“为了胜利,在战争期间,军队可以无偿征用一切民用设施”。他们也很同意我的话。于是,我立即找到菜窖主人,向他们做了说明。菜窖主人是一个大约50岁的男人,有两个20岁左右的女儿。他们也表示同意。我通知他们,在半天之内,将菜窖内的缸和菜全部移出。半天很快过去了,我又一次找到他们,他们依然满口答应。又是半天过去了,他们依然没有动。我再一次找他们,他们还是笑呵呵的答应,马上就办。我很严厉的告诉他们:“如果他们继续这样软磨硬泡,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半天之后,我再一次来到菜窖,什么都没动。我气愤极了,这已是明目张胆的对抗。战斗不知什么时候打响,误了军机大事,谁也承担不起。我找来大锤,愤怒之下将缸打得稀碎。又将酸菜毫不犹豫的扔了出去。地堡很快就修好了,真是太理想了。以后,我们又征用了一个菜窖,这一次没有碰到任何阻碍,但地理位置比起第一个来,稍微逊色一些。至此,排里机枪班的两挺轻机枪的工事也修好了。
我们的另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搞好潜伏侦察,所谓潜伏,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得趴在敌人眼皮底下。电影‘林海雪原’中,刘勋苍在庙前潜伏了一夜,将傻大个捕获。我们在镇江屯也是这样,在江边离敌人最近的点上,选了几个隐蔽的位置,几个战士一到晚上,就悄悄的进入潜伏点,用雪把自己埋在积雪下,一呆就是整整一夜,第二天天不亮,再悄悄撤回。这种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太冷了。身上还好办,每个战士带两件皮大衣,下面铺一件,身上盖一件,倒也可以对付。但是脚却没有办法,两个小时过去,脚就没什么知觉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要使脚不断的活动,在鞋子里活动。同时不能睡着。好在在雪里比在外面暖和多了,战士们还都挺下来了。记得有一天,四班副班长和我一起潜伏,半夜了,我发现他在悄悄的喝什么东西,而且一股酒气传来,哈哈,原来他在偷偷喝白酒。好狡猾的家伙,居然想出这么一个好办法。以后,我也仿效起来,嘿,还真好使。那时,我们都还年轻,本不会喝酒,只是到了很冷很冷的时候,才偷偷喝上一口,酒一下肚,心窝子都发热。
记不清是哪一天了,一个战士抖掉身上的雪,出来大便,完事后他不经意的往村子里一看,啊,竟有手电筒在向敌人发信号,手电光一闪一闪的,第二天,他向领导汇报了此事,一连几天,每天都是这样,而且还是在不同的老百姓家中。于是,一场抓特务的行动悄然展开。但每一次,当我们确定了位置,刚接近住宅周围,手电光就不闪了,进屋查询时,怀疑对象又拒不承认。看来,在这个村子里,确确实实存在着苏联特务,而且还不止一个。为了有效的遏制特务活动,我们改变了潜伏方式,战士们再潜伏时,不再被埋在积雪里了,而是找一个雪坑,人藏在雪坑里。这样即可以观察敌人动态,又可以随时观察村子里的情况,一旦发现村子里有动静,我们就查过去,连威胁,带吓唬,这样一来,情况顿时好多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在村子里发信号了。但是好景不长,几天后,一件特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镇江屯革委会主任突然失踪了。后来查证,此人就是一个苏联特务。由于我们阻断了他们发信号的路子,敌人已经无法再得到我们的信息,于是,他便直接过去了。这件事情对我们震动极大,尤其是我,记得在接部队进驻村子时,就是他派出的两个赶车人,后来在后面跟进的马又莫名其妙的撞到了我的头上,再后来,两个赶车人又要试图接近我。真有些后怕呀!但也十分庆幸,凭着较丰富的战斗经验,我总算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后经上级指挥机关调查,该村相当一部分人都和苏联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冬天,他们滑雪板一穿,自由来往。为了从根本上解决镇江屯出现特务的问题,确保这一重要战略基地的安全,几天后,上级终于决定:镇江屯全村上下,不分男女老幼,一律外迁。而且是武装押送,分别送往后方各地。同时,再在外地精选一批武装基干民兵,充实到这里的民兵队伍中。至此,镇江屯才在我们驻防期间没有再发生大的问题。
由于镇江屯革委会主任的突然叛逃,我军在村内的一切军事上的部署均暴露在敌人面前,不得已,我们又重新进行了调整,如工事和潜伏点的地理位置设置,排里战斗兵员的分配以及战斗打响后的作战方案等等。
后来,当我们排移防珍宝岛后,这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据说当换防的部队进驻后,这位革委会主任再次造访。这一天,当换防的部队(也是一个排)正在村部和民兵们一起联欢,这位‘主任’突然出现在村子里,并向村部走来,当他快接近时,负责站岗的哨兵(一位副班长)突然喊了一声“口令”,他哪里知道什么口令啊,只能不吱声,继续往前走,警惕的哨兵再次询问口令,他突然掏出枪,对着哨兵就是一枪。哨兵应声倒地(负伤),当部队和民兵从拥挤的门里冲出时,此人已逃之夭夭。后来,在村子南边的小山坡上,人们发现了一些他的遗留物。后来大家曾分析过,认为他的这次出现,可能有两个目的:一是再次取得联系(因村子里的人已全部迁出,从根本上已切断了苏军与村子里的联系)。二是侦察军情,或搞一些破坏活动。
有一天,排长和副指导员找到我,问我敢不敢到敌人那边去搞侦察,也就是说:要我过江,到苏联的两个据点去摸情况。我当时毫不犹豫地说:“敢”,他们让我随时做好准备,等待命令。但后来此事就没有结果了,可能上级没有批准这套方案吧。
珍宝岛自卫反击战回忆录<二〉
四 珍宝岛战斗
3月14日,敌人在镇江屯对面的军事基地往珍宝岛进行频繁的军事调动,一辆辆军车、坦克、装甲车从敌人沿江的公路上向珍宝岛开去,进行战前集结。我们详细的记录着,并及时将情况向指挥部报告。凭我们的直觉,一场战斗即将打响……。
3月15日清晨,敌人仍在频繁的向珍宝岛调兵,江对面敌人的坦克轰鸣声我们都听得很清晰。天上敌人的直升机在我们不远处的珍宝岛上空盘旋,我们仍在向指挥部报告着情况。同时,各班全部进入阵地,战士们趴在各自的简易掩体里,眼睛紧紧的盯着前方,防备着敌人的突袭。上午9点钟左右,珍宝岛方向传来密集的枪声,紧接着,炮弹爆炸的声音、机枪冲锋枪扫射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有的战士索性从掩体中出来,向珍宝岛方向望去,一种强烈的渴望参战的情绪感染着每一个战士。大家都站起来了,看着珍宝岛方向不断腾起的烟柱……。观察哨的战士们可没有机会在一旁观战,他们仍在密切的注视着江对岸,“一辆坦克向珍宝岛开去,又一辆”。他们不断的向指挥部报告着。中午时分,战斗仍在继续,该吃饭了,可是我们哪有心思吃饭哪。下午,双方打得更厉害了,珍宝岛上空被炮弹爆炸的黑烟笼罩着。 下午5点钟左右,珍宝岛方向的枪炮声终于渐渐稀落了,好家伙,整整打了一天。但是,到底是谁占领了珍宝岛呢?我们无法知道。但大家心里有一个非常坚定的信念:珍宝岛是我们的领土,它永远是属于中国的。晚上,指挥部传来信息:珍宝岛仍在我们手中,敌人已被全部赶出了珍宝岛!战士们欢腾起来,对,我们人民解放军永远是战无不胜的!!!
原来,敌人在3月2日的战斗失败后,恼羞成怒,从远东军区调来了大量军队,决心实施报复。3月15日,敌人通过直升机的侦察,发现:珍宝岛上并没有中国驻军,于是在一阵急促的炮轰之后,突然派出几十辆坦克、装甲车和二百多名士兵,企图强行占领珍宝岛。9点钟左右,当敌人的炮火刚做延伸射击时,我部营长冷鹏飞带领部队突然登岛。战斗随即打响。冷鹏飞同志身先士卒,一边指挥战斗,一边冲锋陷阵。但不久,他就身负重伤,撤出了战斗。战后,他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同时登岛的边防站站长孙玉国立即承担了指挥任务。战斗打的异常激烈,到后来,敌人的坦克横冲直撞,从主航道一直冲到内河,然后再调转头,再冲回去。部队完全被分割,战斗进入到混战的场面,常常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各自为战。相对来说,敌人也一样被我步兵分割。我师宣传科的一个干事,上岛后,拎着手枪,见敌人就打,后发现有一个敌人,跨着冲锋枪,蹲在地上在向我们的战士扫射,他刚好处在敌人背后,立即冲上去,突然抓住敌人的冲锋枪,向上一拎,硬是把枪从敌人的脖子上摘下来,随后一个点射,将敌人击毙,然后拎着刚刚缴获的冲锋枪继续向敌人冲击。有一段时间,指挥部根本无法知道谁在岛上指挥。电话铃急促的响着,无人接听。因为所有的参战人员都已经杀红了眼,来往冲杀着。此时,这位干事刚好冲到此地,急忙接过电话,“岛上谁在指挥” ?指挥部的人大声喊道,他哪里知道谁在指挥呀,情急之中对着电话大喊一声“毛泽东思想在指挥我们战斗”。喊完后,扔掉电话,又向前冲去。战后,这位干事也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对不起,我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了)。我营炮连的75无后坐力炮班班长杨林在接到命令后,带领他们班立即进入内河我方一侧,对着敌人在内河上横冲直撞的坦克猛烈开火。敌人很快发现了他的炮位,一辆坦克立即调转炮口,对准他们就是一炮,炮弹爆炸了,75炮的跑腿被打断,他的腿也负了伤,战斗仍在继续,敌人的坦克仍在横冲直撞。只见他大喝一声,拖着断腿,腾的一下从地下站起来,甩掉棉衣,棉帽,抗起炮管,对着敌人坦克,又是一炮。他以极其顽强的精神继续战斗着,伤口的血在流,哪有时间包扎呀,又一辆敌人坦克发现了他,再次调转炮口,一声炮响,他——终于倒下了,他挣扎着,试图再次站起来,但,他没有能够站起来,他终于永永远远的倒下了。战后,他也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他,1964年当兵,前几天,连里刚刚宣布了复员转业名单,他本可以回家娶妻生子,但他却为了保卫祖国,牺牲在这荒无人烟的边陲小岛上。
战斗仍在继续,为了阻止敌人增援岛上,我刚刚进入阵地的炮兵部队对着主航道,一阵炮击,以有效的拦截敌人的增援部队。同时,一部分炮兵也对准进入内河的敌人坦克进行了跟踪打击。一时间,硝烟滚滚,炮声隆隆。敌人进入内河的坦克有两个目的,一是对我在岛上的作战部队进行铁壁合围。二是阻止我军增援部队登岛参战。我军部署在内河我方一侧的反坦克火炮以及209高地、358高地上的炮兵对敌人进行了有效的炮火打击。同时,刚刚进入阵地的我85加农榴弹炮营也参加了战斗,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据说,有两门85加农炮正在离珍宝岛很近的公路上行进,尚未进入阵地,接到参战的命令后,他们立即停止前进,在公路上调整炮位,对着敌人进行直接射击。下午4点左右,敌人的坦克已被我方炮火打蒙了,开始四处逃散,我军炮兵在前线炮兵观察哨的指挥下,不断调整射击诸元,撵着敌人的屁股打。敌人前线指挥员列昂诺夫上校带着几辆吉普车进入江对面的一个小树林里,妄图进行抵前指挥,我358高地观察哨发现后,立即报告了指挥部。在指挥部的命令下,几门85加农炮立即对这片小树林进行密集射击,列昂诺夫上校和他的几个指挥官被当场击毙。
下午5点左右,天渐渐黑下来,敌人来不及收拾尸体,狼狈逃窜。敌人的一辆T62坦克在内河被我军事先埋下的反坦克地雷及多门火炮击中,趴在了内河的冰面上。
3月2日自卫反击战,中苏双方仅是步兵的接触,战斗时间仅为1个多小时。3月15日的自卫反击战,苏军经过了周密部署和准备,妄图一举占领珍宝岛,动用了50多辆坦克、装甲车以及直升机,战斗时间9个多小时,并进行了6次炮火急袭。但在我军的顽强抗击和狠狠打击下,最终仍以失败而告终。据当时媒体报道,3于15日以后的10天内,全国各地举行了大规模的抗议活动,仅上街游行示威的群众就多达6亿人次(当时全国人口8亿)。堪称中国历史上最大的反侵略活动。战斗中,中苏双方的战地记者也参加了战斗,拍摄了大量录像资料,后来上演的纪录片较为真实的记录了当时的情景,其中很多镜头是当时苏军记者拍摄的,后被我军战士击毙后缴获。
3月17日,经过中苏双方边界会晤,我方基于人道主义考虑,同意苏军上岛收尸,敌人上岛后,一边收拾3月15日被我方击毙的敌人尸体,一边悄悄地布下了大量地雷。按中国传统说法,这是一个小人伎俩,敌人想,既然我们无法占领珍宝岛,也不让你们中国军队轻易占领。
下午,敌人将尸体收拾完后,便来到内河,企图拉走被我方击毁的T62坦克,我军潜伏在内河我方一侧的战士立即给予敌人迎头痛击。因为在3月15日的战斗中,对于敌人的这种坦克,我方确实一无所知,打了一天,仅仅击毁了这一辆(我方战前埋在内河的反坦克地雷将其履带炸断),而我方的75反坦克炮、40火箭筒、均对其不构成多大威胁,而85加农炮又主要是针对步兵的。这种坦克,在外形设计上,采用了较大的弧面设计,一般炮弹击中后,都会滑走。同时,它的钢板也较厚,一般的穿甲弹难以击透。再加上,它采用了一种特制钢材。为此,在3月15日战斗当天,前线指挥部就将此情况上报了中央军委,林彪当即批示:“要不惜任何代价,抢回来研究”。
敌人清楚,这种型号的坦克,对于中国军队来说,还是一个谜。因此下定决心,不能让中国军队得到。而我方,按照林彪的指示和军委的命令,又必须枪回它。为此,双方又展开了激战。
敌人不断的调兵遣将,几十辆坦克不停的向内河冲击,我军集中炮火,封锁内河,不让敌人接近。珍宝岛上,敌人已布满了地雷,敌人步兵无法登岛,而我军又不知敌人在岛上已布了雷,仍派步兵登岛协防。某连的一个排刚一登岛,就触了雷。战士们以为敌人又进攻了,有的立即发起冲锋,有的马上找隐蔽物,准备抗击。没想到,这些地方恰恰是敌人布雷的地方,几个地雷响过之后,这个排已有伤亡,有个叫蔺庆春的69年新战士,触了一个胶壳地雷,一支脚完全被炸掉,他挣扎着站起来,仍一高一低的往前冲,直到最后昏迷倒地。多么好、多么顽强的战士呀。战后,他被授予一等功。
在内河上,敌人在我强大炮火的压制下,无法接近这辆坦克,更无法挂上牵引绳,只能是望洋兴叹。几个小时后,敌人不得不撤出。
五 抢拉T62坦克
3月17日的战斗胜利结束后,敌人仍不甘心,决定用重炮将坦克击碎,每一天,敌人都集中多门大口径火炮,对着这辆他们自己的坦克进行射击。但这种坦克的流线型设计外形又使敌人无法直接击中它。终于有一天,坦克周围的江面冰层被炮弹击碎了,这辆T62坦克沉入到了江底。
为了将这辆坦克抢回,我201团某连在内河我方一侧安装了一个大绞盘,由军部派出的潜水员将粗粗的钢缆挂在沉入江底的坦克上,每天晚上,一个排的战士上去,象推磨似的,将坦克一寸一寸的往上拉。但是,每当战士们开始推时,敌人的炮就响了,炮击的目标正好是绞盘所在的位置。战士们已有伤亡。什么原因呢?看来敌人一定听到声音了。为了迷惑敌人,指挥部调来了两辆推土机,没白天没晚上的在绞盘附近毫无目地的推着土,以减小战士们推绞盘时发出的声响。但效果并不是很大。但突然有一天,即使推土机不推土,敌人也不打炮了。什么原因呢?
原来,为了排除敌人布在珍宝岛上的地雷,我团工兵连每天都派几个战士上岛排雷。这一天,有个战士排了几个雷后,躺下来休息。突然,他发现树上还有个雷,于是,他爬到了树上,左看看,右瞅瞅,无从下手,因为,他从来也没有看到这样的雷呀?但不管怎么样,既然是雷,我就一定要把你排掉,于是,他十分小心的轻轻的把它从树上拆了下来。回来后,他把所有的雷都上交了,唯独把它留了下来,心想,我再研究研究,也为以后排雷积点经验。两天后,研究毫无结果,无奈,它才把这个雷上交了,并请上级帮忙看看这是个什么雷。后经上级鉴定,这不是雷,而是敌人的一个窃听器。敌人不再打炮的原因终于找到了。你说说,我们的战士多么可爱!!!
为了保险,推土机仍然继续推土,战士们推动绞盘继续拉着坦克,一寸寸,一尺尺,坦克越来越接近江面了。工兵连在通向珍宝岛的一片沼泽地上,铺上了厚厚的木板。就在我们排调防珍宝岛后的一天夜里,指挥部调来了一辆T55式坦克,再加上两台推土机的协助,这辆坦克终于被拉出了水面,一夜之间,它就被拉到了离珍宝岛后方十几里的一个小树林子里。两天后,连长通知我,让我作为守岛连队的唯一代表去参加庆功大会。庆功大会开得很简单,只有附近的一个连队参加,剩下的就是我们各个部队的代表。庆功会后,我们这些代表们都爬上坦克,仔细的看了一遍。据说,直到这辆T62坦克拉回沈阳后,苏军才知道。但是,晚了,他们再也没有机会追了。坦克到沈阳后,我父亲也专门去看了(当时我父亲任辽宁省军区副参谋长)。现在,这辆T62坦克存放在中国军事博物馆里,成为苏军入侵我国领土的铁证。
六 守卫珍宝岛
3月22日,我排接到上级指示,命令我排立即回归9连建制,驻防珍宝岛。这里的侦察和防务任务交给其它连队的一个排。当天,我们向接防的连队介绍了这里的情况,办理了换防手续。撤出了这个我们整整守卫了半个月的镇江屯。这次的撤出很简单,指挥部派来了汽车,不到一个小时,我们顺利地与分别了半个月的连队汇合了。大家听到我们要去守卫珍宝岛,别提有多高兴了。半个月前,如果不是我们连走过了头,我们就直接参加了3月15日和17日的战斗。但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们总算开始守卫珍宝岛了,下次战斗,我们连将是珍宝岛的主要守卫者。战士们凑在一起,高兴的议论着。有的战士甚至还说:“我们连这一次一定会成为英雄的摇篮,下次战斗说不定我们还能出几个英雄呢”。连队经过行军,很快进入了我们新的驻防地点——209高地。
209高地位于珍宝岛西北部,是离岛最近的一个高地,下面是无名高地,再往北一点是358高地。这几个高地都设有我军观察哨。在观察哨里,通过高倍数望远镜,可以非常清楚的看清珍宝岛全景和江对面敌人的情况。在我连进入209高地后,我们曾看到有许多大树被敌人的炮火炸断了,甚至在一处,还有被敌人炮火炸碎了的战士军装和一顶解放军军帽,它们挂在树上,风一吹,晃晃悠悠的。看来几天前的战斗,敌人向这里倾泻了大量炮弹。我们全连战士都停了下来,默默地站在那里几分钟,算是对牺牲在这里的烈士们的哀悼吧……。后勤部门很快将军用帐篷送来了,一共5顶。连部1顶、其它各排每排1顶。战士们很快就将帐篷支好了,又砍些直径约为5公分的小树(或树枝),平平的铺开,算作床了。炊事班在离这里大约150米的地方支锅搭灶(因为炊事班做饭时冒的烟,可能招致敌人炮火打击)。
一切准备就绪。晚上,连长领着连排干部(还有我),提前登岛看地形。
珍宝岛,形状廓似一个半圆,圆弧一面是内河,半径一面挨着主航道。主航道约有400米宽,内河约有150米宽。岛的南部有一片树林,中部和北部比较平坦,夏天时,常有江水流进来,形成一片一片的水洼地。离内河约30米处,有一道约两米高的土坡。地形条件对我十分有利。战斗时,即使没有工事,我军战士也可以依托这道土坡,抗击敌人的进攻。此时的珍宝岛,气温约在零下20多度,敌人的坦克虽已沉入江底,但江面又已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坦克尚未拉出)。
第二天,连里决定由我们二排首先登岛,由于敌人在岛上布下了大量地雷,虽经工兵排了几天,但为了确保安全,上岛后,仍由工兵在前面开路,排里的四个班依4班、6班、机枪班、5班的行进顺序登岛。战士们一个人踩一个人的脚印。到土坡后,再一字形排开,每两个战士的间距约为10米左右。这一夜,除了敌人不断地向内河我方一侧的绞盘所在地打炮外,岛上很平静。天快亮时,我们才撤出阵地。以后,各排按照我们排的经验轮番登岛,每天换一个排,晚上上去,清晨撤回。炮排的几门60迫击炮和40火箭筒也配备给各步兵排。
由于在3月15日的战斗中,敌人的坦克对我军造成了极大威胁,我反坦克火炮对于敌人的T62坦克又没有有效的反制方法。指挥部决定:所有的步兵都要进行反坦克训练。为此,我连凡是不登岛的步兵都要参加指挥部统一举办的反坦克训练。训练地点在饶河县的某体育场。这一天,我们乘车来到了训练地点,一进体育场,好家伙,5辆T55坦克等间距的在400米的跑道上徐徐开进,教员先讲了讲步兵反坦克的要领,例如:如何投掷反坦克手榴弹;如何将反坦克手榴弹插入坦克的履带中;如何将炸药包放到坦克的后部;何时拉导火索;何时接近坦克;从什么方向接近等等(其实对于这些,我原来就知道)。随后,训练开始了,步兵们呆在体育场的看台上,每当坦克开到跟前时便冲上去,有扔反坦克手榴弹的(假的);有冲到坦克后部往上爬,而后又拉响炸药包的;有端着爆破筒往坦克履带里插的。一时间,训练场里热闹非凡。不一会,战士们便出了一身汗。经过3天的训练,战士们基本上都掌握了步兵打坦克的战术方法。看来,如果战斗再打响,我们步兵将是打坦克的主力啦。
4月15日左右,乌苏里江的冰面开始解冻,我们趴在珍宝岛上的土坡上,能清楚的听到冰层解冻时发出的‘嘎’‘ 嘎’声。工兵连紧急在内河两岸拉了两条钢索,以便在江面开化后方便步兵登岛。4月17日,江面终于开化了,厚厚的冰层开始断裂,随后便是冰排互相之间的撞击,上游的冰排向下游的冰排冲去,发出巨大的声响,好壮观的场面哪!几天后,原来的冰面已变成波涛荡漾的江面,珍宝岛已被四周的江水包围,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岛’。
冰面开化了,陆地上的冻土也开始变得松软起来。战士们开始在珍宝岛上修筑工事,我们沿着那道小土坡挖战壕,战壕不能是直的,每隔2-3米就要拐个弯,以减小敌人炮弹的杀伤力。同时,在战壕内敌方一侧,我们还要挖出用于储藏弹药和临时藏身的猫耳洞,每隔30米左右还要挖一个用于战士们集结、休息用的防炮洞。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在夜间进行的。往往是前一夜我们刚挖好一段,第二天敌人便是一阵炮击,炸毁了,我们夜里再挖。
驻防在209高地上的连队也不能再住帐篷了。我们搬到了358高地,开始在山坡上修建防空洞。每个班一个。在358高地上的 ‘工程’要好干多了,在密密的山林里,白天就能干。我们往地下挖5-6米,再砍来直径大于15公分的树干,排起来,沿着洞壁围成一圈,上面用直径大于25公分的树干铺上,再压上2米左右的土,一个防空洞就修好了,然后再修好进入洞内的通道以及住人的‘床’(用小树干排成)。连里事先分配好各排的位置,然后各班自选地方。每个班排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一般各班的防空洞3天之内就能修好。各班之间也互相取经。也许人们都看过朝鲜战争的电影吧,跟他们的基本一样。
江面开化了,登岛变成很困难的事情。主要依靠橡皮舟。工兵连派出一个班,负责输送上下岛的人员。橡皮舟分大小两个,大的可一次输送两个班左右,小的可乘3-5人。橡皮舟的前进主要靠工兵拉动事先铺好的钢索进行(不能单纯划橡皮舟,因为‘划’容易被江水冲到主航道上,变成敌人的活把子)。橡皮舟白天藏到防炮洞里,晚上快速充好气,用于输送兵员。
此时岛上的守备已由一个排变成了一个班(加强班)。并且也可以昼夜守备了。晚上除了哨兵外,其它的战士可在防炮洞里休息。我连还在内河我方一侧修建了工事,样式和珍宝岛上的一样,什么战壕、猫耳洞、防炮洞等等样样俱全。连里的其它几个排也都进入了内河我方一侧的工事里。至此,珍宝岛非冻期的防御体系基本构成。
为了防止岛上仍然存在地雷(主要是胶壳地雷),上级命令我连成立巡逻组,每天在珍宝岛上巡逻。并用脚走遍任何角落,用肉眼去寻找地雷。因为正常的地雷已被工兵用探雷器发现并排除。而对于胶壳地雷,探雷器是发现不了的(没有金属)。这种地雷,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种新式武器。它不象其它地雷那样具有很强的杀伤力,它是靠炸断敌人的脚而致使其丧失战斗力。我部战士蔺庆春就是踩到这样的地雷而负伤的。其实,与其说让我们用肉眼去发现地雷,不如说是让我们用自己的身体去排雷。因为谁都知道,积雪化掉之后,雷已落入草丛之中。用肉眼是很难发现的。但说来也巧,我们有一个战士,在躲避敌人的高射机枪扫射时,一卧倒,还真的发现了一个胶壳地雷藏在草丛中。对于这个命令,战士们知道其危险性是相当大的。明明知道有危险,但没有一个人胆怯,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大背着冲锋枪,冒着敌人打过来的高射机枪子弹,眼睛还要紧紧的盯着地面,寻找地雷。真是顾上也得顾下呀。就这样,从这一天开始,我们又恢复了3月2日珍宝岛战斗打响以后停下来的巡逻。战士们冒着敌人的高射机枪子弹,冒着地下随时可能爆炸的地雷,巡逻、前进、战斗。
吃饭也是个问题,部队上前线以来,我们几乎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天天是压缩饼干和各种罐头。冬天上岛也没有水(如水放在军用水壶里,一会儿水壶就会冻坏)。因此经常是压缩饼干、罐头就着冰雪吃。但几天之后,战士们就吃的腻腻的。当时,前沿部队绝对不允许生火,一旦有烟冒起来,敌人就是一顿炮击。驻在358高地的炊事班干着急,也没有办法。有一次,他们做好了香喷喷的大米饭和满满一锅红烧肉,几个炊事员挑着担子,往前线送来,结果遭到敌人一顿炮击。但他们已经顾不上了,咬紧牙关,硬是把饭菜送上来了。当时,战士们看到浑身沾满烂泥的炊事员,真是感动极了,他们和炊事员们拥抱在一起,以前的矛盾、摩擦、抱怨统统烟消云散(以前战士们常常因为饭菜不合口而与炊事班发生矛盾)。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指挥部派人送来了‘汽油炉子’。以解决燃眉之急。后来,战士们发明了无烟灶,才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其实,所谓的无烟灶很简单。就是在生火的灶上向两边搞两条散烟的管道,每隔两米左右开一个散烟孔,由于管道很长,使烟能够分散冒出。这样敌人就很难发现了。我们在珍宝岛和内河我方一侧的前沿阵地上修了好几个这样的灶,在战壕里以班为单位做饭。后来我们吃的可好啦,全是全国各地人民送来的慰问品(各种肉类、蔬菜、水果,样样俱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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